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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春涧闻

青史规划方法123 1897字2025年07月27日 10:08

惊蛰那日的雨,是带着草木气来的。隆兴寺后的山涧涨了水,汩汩地漫过青石滩,把去年冬天冻裂的竹根泡得发胀。画院的孩子们挎着竹篮去采春茶,李姓少年走在最前,手里攥着块新刻的“茶”字木版——这是他开春后琢磨的新花样,要把山涧的茶影拓进纸里。梅姓孩童跟在后面,竹篮里装着个陶土小罐,里面是昨夜收集的雨水,“朱先生说,用惊蛰的雨水煎茶,能尝到第一缕春气。”

朱竹站在画院的月洞门边,看着孩子们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廊下的《续寒梅图》又添了几笔新绿,是她清晨蘸着朝露画的——山涧边的荠菜冒出了芽,竹影里藏着只探头的竹鼠,正是孩子们常说的“竹影楼的老邻居”。沈砚之从藏经阁回来,怀里抱着卷旧图,是隆兴寺僧人翻出的《楚江流域图》,泛黄的纸页上,楚江支流像脉络般铺开,在隆兴寺后山汇成细小的支流,标注着“墨涧”二字。

“这名字倒应景。”朱竹指尖划过“墨涧”二字,墨迹里混着细小的竹纤维,与竹影楼的竹纸如出一辙。沈砚之点头:“寺里的老僧说,建文年间,有位姓朱的画师常来此涧洗墨,墨汁染绿了涧水,故而得名。”他展开图卷,在墨涧源头处有个模糊的朱砂点,“这里该是处泉眼,老僧说早年泉边有块石碑,刻着‘文心’二字,后来被山洪冲埋了。”

苏墨这时从拓印坊出来,手里捧着块新刻的书版,是用山涧边的黄杨木做的,纹路里还带着水汽。“孩子们说想拓套‘春涧图’,”她用指尖敲了敲版子,“这木性稳,能存百年,正好刻下墨涧的景致,也算给《续寒梅图》添个番外。”阿砚跟在后面,竹篮里装着刚采的春笋,笋尖还挂着泥:“涧边的毛竹发新芽了,桂记的小徒弟说,用新笋熬的竹胶比陈竹更黏,修补刻版最好。”

午后雨停时,众人顺着山径往墨涧去。孩子们在前头跑,李姓少年举着拓印工具,说要拓下涧边的青苔纹;梅姓孩童则捡了根竹枝,说是要学朱松先生“以竹为笔,以涧为砚”。山径旁的野梅开得正盛,花瓣落在阿砚的竹篮里,与春笋混在一起,竟透出淡淡的墨香——是去年落在土里的墨锭,被雨水泡开,渗进了花根。

墨涧比图上画的更幽静,涧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上,果然有淡淡的墨色痕迹。沈砚之蹲下身,用树枝拨开溪畔的乱石,露出块半截的石碑,“文心”二字的残笔依稀可见,笔锋与朱松的竹刻如出一辙。“是朱松先生留下的,”朱竹抚摸着石碑的裂痕,“爷爷说过,真正的文心,不在笔墨里,在山水间。”

孩子们在涧边支起拓印案,李姓少年调墨时,故意加了些涧水,墨色竟变得通透,拓出的青苔纹像极了《七贤图》里的竹影。梅姓孩童则把梅瓣蘸了墨,往纸上轻按,花瓣的纹路里立刻显出“梅”字的轮廓——是苏墨教的“花印”技法,用花瓣的天然形态藏字。苏墨与阿砚坐在溪畔剖春笋,竹刀落下时,笋壳裂开的纹路竟像幅简笔画,是只衔着墨锭的鸟,与画院檐角的喜鹊如出一辙。

沈砚之在泉眼旁发现个石臼,里面沉着半截竹笔,笔杆上刻着“竹影楼”三字。他将笔捞出,水顺着笔锋滴在涧里,竟在水面晕出个“续”字——是笔锋里藏的残墨,混着泉水,完成了跨越百年的书写。“朱松先生当年在这里写过什么?”阿砚凑近看,石臼底部有淡淡的刻痕,是首未写完的诗:“墨落惊山鸟,涧流续古音。”

朱竹接过竹笔,在石臼旁的石板上续了两句:“新枝承旧韵,童叟共书心。”字迹刚落,山风忽然吹过,卷起涧边的花瓣,落在石板上,正好盖住“心”字的最后一笔,像颗跳动的红点。孩子们拍着手笑,说这是“花来点睛”,比画院的“生息印”更妙。

返程时,夕阳把山径染成金红。李姓少年的拓片上,青苔与墨痕融成一片,像幅流动的画;梅姓孩童的花瓣印攒了满满一纸,拼成朵完整的梅;沈砚之把那半截竹笔插进笔筒,准备带回画院,与七贤刻版放在一起。阿砚的竹篮里多了块溪石,石上的墨痕经夕阳一照,显出个模糊的“史”字,与乌木刻版上的字如出一辙。

“这涧水,果然藏着文脉。”苏墨望着远处的隆兴寺,钟声正隐隐传来。朱竹点头,忽然想起《建文实录》里的话:“所谓史书,不是案头的卷册,是山川记得的事,是草木刻下的痕。”她回头望了眼墨涧,涧水潺潺,仿佛还在续写那首未完成的诗。

画院的灯亮起时,孩子们围着新拓的“春涧图”雀跃。沈砚之在灯下修补那支竹笔,用阿砚熬的新竹胶粘合裂缝;苏墨则将石臼里的残墨收集起来,混进新墨里,说是要做“承古墨”;朱竹铺开《续寒梅图》,在空白处添了道涧水,从梅树下一直流到画院门口,水里漂着片花瓣,正好落在孩子们的砚台上。

夜深时,墨涧的水声仿佛顺着山风飘进画院。朱竹坐在案前,看着那支竹笔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把往事封存在刻版里,而是让那些沉睡的墨痕、沉默的石头、流动的溪水,都成为新故事的注脚——就像这墨涧的水,今天映着孩子们的笑脸,明天就会带着这些光影,汇入更远的江河。

规划方法 · 作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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