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府的雪，比楚江的雨更冷。沈砚之四人走进隆兴寺时，大雄宝殿的香炉正飘着袅袅青烟，画僧梅心正在临摹壁画，笔尖的朱砂在雪白的墙壁上晕开，像朵绽放的红梅。
“施主们是来礼佛的？”梅心转过身，眉目清癯，袈裟上沾着颜料，“还是来看贫僧新画的《寒梅图》？”
朱竹取出竹牌：“布衣林后人，求‘梅’字刻版。”
梅心的目光落在刻版上，突然笑了，指着壁画角落的梅花：“你们看那花瓣的纹路。”众人凑近，才发现每片花瓣上都刻着细如发丝的字，连起来是“梅香自苦寒来”——正是刻版纹路中该有的诗句。
他从壁画后的暗格取出块梅木雕版，与之前的五块拼在一起，“燕”字赫然出现。“这刻版是用千年古梅根雕成的，”梅心轻抚刻版，“当年建文帝逃至正定，曾在此寺隐居三月，临走前留下这幅《寒梅图》，说若有忠良之后来寻，便将刻版交给他。”
沈砚之注意到，梅心的画笔杆上刻着个“莲”字，与魏佥事软剑上的标记相同。“法师与青莲阁有渊源？”
梅心的手顿了顿，低声道：“贫僧俗家姓魏，是魏佥事的堂弟。”众人皆是一惊，他却继续道，“当年家父因反对魏佥事投靠阉党，被他灭了满门，贫僧侥幸被画僧救下，才遁入空门。”
苏墨握紧刻刀：“你若想报仇，我们可以帮你。”
梅心摇头：“贫僧早已放下恩怨，只是不愿先祖留下的忠魂，被奸人玷污。”他指向壁画中的梅枝，“你们看这梅枝的走向，藏着去南京的路线，避开了锦衣卫的关卡。”
正说着，寺外传来马蹄声，魏佥事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梅心师弟，别来无恙？”
梅心脸色一变，迅速将刻版塞进香炉的夹层——那是用耐火砖做的暗格，寻常火攻绝难烧坏。“你们从密道走，”他推来一尊佛像，露出后面的石门，“密道通向城外的梅林，我来应付他。”
沈砚之四人刚走进密道，魏佥事已带着人冲进大殿。“师弟，交出刻版，我可以向阁主求情，饶你不死。”魏佥事的软剑在雪光下泛着冷光。
梅心拿起画笔，笔尖的朱砂滴落在地：“魏佥事可知，你手中的青莲阁令牌，背面刻着的‘莲’字，其实是建文帝的年号‘建文’的变体？”他将画笔指向壁画，“这《寒梅图》的落款，藏着当年青莲阁的秘密——它本是保护建文帝的组织，却被你等奸人篡夺，沦为铲除异己的工具。”
魏佥事脸色骤变：“一派胡言！”软剑直刺梅心，却被梅心用画笔挡住——那画笔竟是用精钢打造的，笔尖锋利如刀。
两人在大殿中打斗，颜料泼洒在地上，红的像血，白的像雪，映着壁画上的寒梅，惨烈又凄美。梅心终究年迈，被魏佥事的软剑刺穿肩胛，他却笑着将画笔掷向香炉，夹层中的刻版“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滚到佛像后面。
“师弟，你这是何苦？”魏佥事踩着梅心的袈裟，“交出刻版，我让你死得体面些。”
梅心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袈裟：“忠魂不泯，梅香不灭……”他的手指向殿外的梅林，那里的红梅在雪中怒放，像是在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