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腰间的铜铃随着步伐晃出细碎声响。他身后的刀刃刮过门框,在木头上犁出三道渗血般的深痕。凌绝芯的软剑已出鞘三寸,紫光在晨光中吞吐如毒蛇信子,却在触及无伤掌心的刹那,感受到他轻微的按捺。
“复活药?”无伤的声音混着稻草碎屑的沙哑,却在阴影里泛起冷意,“你可知这药引是什么?”他侧过脸,晨光斜斜切过他眼下的青黑,“如果没有我前世神将陈天诺神力的人,药是根本对你们常人是不起作用的!而且就算真的有复活亲人的邪术,难道你也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和一半法力去交换吗?而且也只是附身木偶的傀儡!”
老老板的瞳孔剧烈收缩,铜铃“当啷”坠地。三年来他在黑市摸爬滚打,听过无数关于药引的传闻,却从未想过代价如此惨烈。壮汉们面面相觑,握刀的手开始发抖,刀刃磕在鞋带上发出细碎的清响。
不可能......”老板踉跄着后退,后腰撞上桌角,烛台剧烈摇晃,“有人亲眼看见......看见莫家小姐复活......”
“她能从黄泉路折返,不过是借了陈天诺的残魂作引——你以为真有逆天之术?”他抬眼时,晨光恰好掠过瞳孔,竟在虹膜深处映出一星鎏金色的纹路,“陈天诺是天王座下神将,他的转世之力本该归于天道,却因神秘之人相助转世成我的模样。唯有至亲血脉复苏,那道被封印的神力才会重新归位。五千年前天法未改时,六界生灵可通婚、可共生,她本就是我用陈天诺残留的神力碎片,在轮回裂隙中拼出的‘钥匙’。”
“天法......不是生来如此?”老板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目光死死钉在无伤瞳孔的鎏金纹路上,仿佛那是照破长夜的烛火。
“生来如此?”无伤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稻草的涩味,“五千年前,天王用他手中的《天法》残页,篡改天条设下‘六界禁婚令’。从那之后,人妖相恋是‘妖孽’,仙魔通婚是‘罪业’,他却把自己塑造成‘守护天道’的圣人。”他的笑意突然凝固,指尖狠狠攥住稻草,“天王说修改天法是为了六界安定,可我七岁那年,亲眼看见他的两位手下除掉了我的家人。”
老板突然抓起桌上的烛台砸向无伤,铜铃在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你让我怎么信!炎庭亲口承诺,他可以复活的家人,他说手中有我至亲的魂魄......”烛台擦着无伤耳畔砸在墙上,蜡油飞溅在他衣襟,烫出星点焦痕。
“谣言是炎庭写的剧本,你不过是他选中的戏子。”无伤缓步逼近,鎏金纹路从眼底漫向额角,“他让你散播‘复活药在莫无伤手里’的消息,就是要借江湖人的刀剜去我的血肉。等我死后,他会站在神殿高处说‘看,妖孽已除,天法永存’,而你们这些被利用的棋子......”他指向老板腰间的青铜令牌,“都会变成乱葬岗里刻着‘炎’字的无名碑。”
老板痛苦的说,“可我没得选!炎庭那个可恶的人让我吃下了一种药,他骗我是可以提升身体修炼速度的仙药。我的法力确实是提升了很多,可是如果我不去做完任务继续吃药我就会感觉到全身,不!甚至骨头都会感到钻心的疼痛!”
无伤望着老板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青筋,喉结动了动:“我能解炎庭的‘噬骨咒’,我师父曾......”
“别过来!”老板猛地后退,后腰撞上堆着陶罐的木架,瓶瓶罐罐叮当作响。他颤抖着摸向怀中的玉瓶——那是今日刚从炎庭处领来的续命药,此刻瓶中淡棕色的颗粒随着他的动作晃出清冷的光泽,如同被封印的月光。“你当我这三年在黑市白混的?解咒要换血、剜骨,你以为我能活?”看着一脸不肯信任自己的老板的挚友,无伤也只能悲凉的望着他。
老板突然手中的所谓提升法力的神药狠狠砸向地面,“砰”的碎裂声中,颗粒分分落在稻草上,竟泛起点点星芒。“我知道是交易的筹码!可只要我活着,他就说能留我妻儿魂魄一丝生机......”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腰间的暗器随着剧烈的喘息发出微弱的颤响。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夜刃的斗笠被劲风掀起,露出他眼下狰狞的十字疤。他袖中匕首寒光一闪,径直刺向无伤腰间悬挂的药囊:“把复活药交出来!”
“夜刃!”凌绝芯旋身挥剑,紫光与匕首相撞,爆出一串火星。夜刃却如疯魔般不管不顾,招式毫无章法,只一味强攻。混乱中,老板突然抢过无伤装在腰间的药囊,朝着夜刃抛去:“拿去吧!我倒要看看这药是不是真有对我们凡人也有奇效!”
夜刃接住药囊,扯开软木塞,幽蓝液体在月光下流转如星河。他攥着药囊冲向乱葬岗,在第七个坟包前重重跪下。白刃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冷意,夜刃颤抖着将整瓶液体倾倒而下。
然而,除了泥土被染成深蓝,再无任何异象。
“不可能......不可能......”夜刃的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叶,他疯狂地扒开坟土,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入染蓝的泥土,“白刃......你醒醒......”
无伤默默走到他身边,递出一卷泛黄的信笺:“白刃托人交给我的,而且刚才的对话我知道你已经听见了。”
夜刃颤抖着展开信纸,白刃清瘦的字迹在月光下浮现:“若你我其一遭不测,望兄台谨记——活下去,替我们看遍这世间未竟的风景。”他的手指抚过墨迹晕染的泪痕,突然将信纸紧紧按在胸口,斗笠下传来压抑的呜咽。
待夜刃的哭声渐歇,他默默收好信笺,深深看了眼无伤,他正要转身消失在夜色中,突然竟然看到弟弟白刃死不瞑目而散去的魂魄突然从坟头飘出,化作了缕缕青烟重新柔和凝固在了一起。
那正是无伤辛苦拿到的七彩梦莲与冥界之水做出的神药对凡人魂魄的奇效。他可以凝固魂魄,使死不瞑目的亲人安息。青烟柔和地凝固在一起,白刃的魂魄正向着夜刃带着微笑招手。他看了一眼无伤,深深地鞠了一躬,似在感谢;又看向夜刃,露出不舍的微笑。随后,他的身体周围突然发出金色光芒——那是即将轮回转世的前兆。金光散去,白刃的魂魄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此时的夜刃早已热泪盈眶,呆立当场。
等到夜刃突然恢复了自己的神志以后,他知道是无伤辛苦寻到的复活药帮助了他,他转身就要向无伤郑重的跪下行了一个叩拜礼。但是还没有等他直接跪下无伤就把他的双手一把扶住。此时此刻的夜刃激动的抬起头,他的千言万语都在他那感激的眼神里。然后夜刃转身就消失在了神秘的夜色中。
老板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被药瓶碎片划出的伤口——手心的伤口早已痊愈,只留下淡淡的伤痕。
“保重。”老板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保重。”他的声音被晨雾吸走大半,尾音颤得像屋檐下将断未断的冰棱。凌绝芯望着他融进雾里的背影,注意到他腰间的青铜令牌已被捏出裂纹——那是炎庭用来控制棋子的「炎」字令,如今碎得如同他眼底的光。
凌绝芯望着空荡的木屋,收起软剑:“他还会回来吗?”
无伤握紧手中残留的半块玉佩,金纹路在指尖微微发烫:“当聚魂阵倒塌,当《天法》重现,这世间所有被欺骗的人......都会回来。”他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那里,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照亮了远处若隐若现的天王府飞檐。
凌绝芯将染血的帕子缠在手臂伤口,抬头望向渐亮的天空:“我回黑市追查炎庭的线索,你......”
“我必须回莫府。”无伤握紧腰间银剑,鎏金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昨夜的骚乱就是为了引开我,一定会惊动天王的眼线,我怕......”话未说完,远处传来乌鸦凄厉的叫声,惊得他瞳孔骤缩。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展开轻功朝莫府方向疾驰。等他们赶到时,晨光正斜斜照在大开的朱漆门上。
“小星!霜竹!”无伤踹开大门,冲进庭院时只觉寒意刺骨。院内的桃花瓣散落在地,却诡异得没有一丝脚印,唯有妹妹房间的窗户大敞着,纱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无伤冲进了妹妹的房门,发现霜竹趴在桌边,手边还攥着半块未吃完的点心,小星则趴在床沿,手指深深陷进被褥里,而原本放置悠然的床铺早已空无一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心急的无伤准备叫醒他们,突然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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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喂!快起来!你这只懒虫!连被算计了都不知道。”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脑海炸响,无伤踉跄着扶住门框,只见一道虚影从他体内分离而出——陈天诺的魂魄,棕色头发在风中飞扬,眉眼间尽是当年神将的威严。
“天,天诺?已经是什么时候了?”无伤揉着发晕的头,后颈传来阵阵刺痛,那是被点穴的后遗症。
“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了。我刚醒过来就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这幅情景然后就把你叫醒。”陈天诺长剑直指天空,剑尖挑起几片破碎的符纸,“昨夜有人用幻形术扮成小星,引霜竹离开了府邸,回来的时候你妹妹就不见了。在你昏迷时候我已经调查过了。”
“可恶!中了敌人的圈套了吗!?”无伤的银剑出鞘三寸,剑气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霜竹嘤咛一声醒转,墨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呜.....怎么回事?我怎么睡着了?咦?小星怎么也?”她猛然抬头看向床铺,瞳孔瞬间缩成针尖大小,“!!悠然!莫悠然怎么不见了!”
小星被惊醒,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悠然姐姐!!”他颤抖着抓起枕边的纸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纸,纸条上边有字!”
纸条在无伤掌心发出细微的脆响。炎庭的字迹龙飞凤舞,每个字都像是刻在他心上的刀刃:“无伤您好,哈哈,不对,应该是好久不见了。没错,我是晚上把你的妹妹劫走了。你想救她吗?如果想要救她就在三月在天的那一天来找我们吧。不然的话,你的刚复活的可爱的妹妹就要死定了!——炎庭敬上”
“果然是他吗?”陈天诺的虚影在旁冷笑,长剑划出半道金色弧光,“三月在天......是天王府祭天的日子,他们想在众目睽睽下,用你妹妹的血破除《天法》的封印!”
小星突然扑到无伤膝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摆:“无,无伤哥哥,对不起!呜呜呜(╥﹏╥)如果不是因为我疏忽了悠然姐姐就不会被劫走了!”
“无伤,你想说就骂我们吧!怎么骂我们都可以。”霜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我不怪你们。”无伤蹲下身,轻轻擦掉小星脸上的泪痕,鎏金纹路顺着指尖蔓延,在地面映出微光,“是我自己太固执,而且我的缺点就是太注重感情。如果我追查复活药离开的时候,应该提醒你们万事小心,是我太心急了……”
“哎,╮(╯▽╰)╭这才是无伤少爷该说的话吗。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天王府布下天罗地网,单靠我们......”陈天诺欣慰的说。
“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师傅。”无伤突然起身,银剑入鞘的声音清脆如裂冰,“师傅一定会告诉我救出妹妹的方法。”无伤最后一次抚摸妹妹的枕头时,指腹触到一枚压得扁扁的桃花——那是她复活次日夹在枕下的。花瓣边缘泛着焦黑,像极了母亲火化时飘落的纸钱。他将花瓣小心翼翼放进药囊,转身时,晨光恰好穿过鎏金纹路,在地面投出一道剑形光影。
霜竹和小星同时点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陈天诺的虚影化作金色烟雾将众人包裹,临别前,无伤最后看了眼妹妹空荡荡的床铺——那里还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像极了她复活那晚,落在他肩头的春日的清香。